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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泣血蠅蟲笑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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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泣血蠅蟲笑蒼天

顓頊布置好一切之後,派遣應龍先一步趕回軒轅,自己和知末同俊帝道別之後回返,臨別前西陵公子突然支開顓頊,邀請知末小坐。

顓頊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重明鳥旁邊,撫摸著坐騎頸部的羽毛,知末走出來看見這一幕的時候,心裏“咯噔”一聲,面上卻依舊笑著:“殿下,我們走吧。”

顓頊回過頭,笑得春風和煦:“好。”

兩人剛剛踏上軒轅丘的土地,就有一早就守著的內侍跪著回稟:“陛下請儲君殿下和知末大人到上垣宮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俊帝的突然閉關很快又重新臨朝,高辛玖瑤的白發,眼睛中的鐵血和冰冷,還有……蒼葉的死亡……心中頓時湧起不好的預感,顓頊沈著臉快步向上垣宮的方向走去,知末面有隱忍,閉上眼睛原地站了一會兒,跟了上去。

“回來了?”聽見腳步聲,黃帝擡起頭來,制止了顓頊的行禮,問道:“怎麽樣?”

“西陵公子及茱萸王姬順利的請回了女媧大帝,大帝已經對大荒災情有了對策,只是……孫兒覺得有一事蹊蹺……”

“什麽?”

“小夭……孫兒是說,高辛的儲君高辛玖瑤,白了頭發。”

黃帝一怔,隨即點點頭,示意離朱把一份東西交給了顓頊。

顓頊接過,匆匆掃了一眼,手心裏立時滲出了冷汗。他迫使自己鎮定的對視黃帝貌似漫不經心的雙眼:“這是……”

“你和青陽在高辛的人。”黃帝卻並沒有說什麽讓顓頊措手不及的話,反而又把另一份名單遞給了他:“這是我派往高辛的人。”

顓頊腦筋一轉,楞然道:“他們……”

黃帝長嘆一聲:“都死了。”

“死了?”風吹進敞開的殿門,顓頊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汗濕重衣,“怎麽死的?”

黃帝擺了擺手,離朱接到:“昨天夜裏被湘水之畔巡邏的士兵發現,全部淹死,被河水沖到了岸上,而且是軒轅土地上的湘水岸邊。”

顓頊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黃帝的人什麽情況他不知道,可是他的人散布在高辛全境,而且個個靈力高強,怎麽可能同一時間全都淹死在同一個地方!

誰要是告訴他這是個巧合,他就宰了誰!

知末幽幽嘆道:“果然是高辛玖瑤的風格。”

黃帝看著幾百年都不過問朝堂唯獨在百姓受災之時主動站出來的知末:“是,果然是高辛玖瑤的風格。鴟安手下的一百水營將士,每一個都是暗殺的好手……”

他右手覆上雙眼:“看來,小夭對倉頡……的確動了心了……”

“陛下,”知末喉嚨中似乎帶出了哽咽:“高辛玖瑤,不是軒轅妭!”

黃帝的腦中“哄”的炸開,是!高辛玖瑤不是軒轅妭!

“倉……頡?”顓頊不可置信道:“爺爺是說……蒼葉?五神軍文官之首蒼葉,竟然是倉頡?是爺爺派到高辛的密探?”

“不算是密探,”離朱嘆道:“自古君王,易被美人禍國……”

“所以爺爺就反其道而行之,派大荒中最負才名,驚才造字的倉頡前去高辛……迷惑小夭……?”

離朱不敢看黃帝的臉色,也不敢看顓頊驚怒交加的面龐,低頭道:“陛下本來想著,高辛王姬和珩丫頭很像,少昊又那麽寵她,只要她想嫁,少昊肯定同意……而無論倉頡做了什麽,高辛玖瑤……都舍不得殺他……”

“就像即使蚩尤當年殺了那麽多軒轅的將士百姓,甚至是大伯,姑姑都舍不得暗殺了他一樣?”顓頊喃喃道。

“陛下未免看輕了高辛玖瑤,”知末沈聲道,“陛下或許想著,高辛玖瑤再怎麽樣都是個女子,更何況她的生父生母都是那樣熾情熱烈的人……”

“可她畢竟不像她的父母,她的冷心冷情……像極了高辛少昊……”

”可她骨子裏帶著蚩尤的殘忍狠絕……她無法留住蒼葉的命,便用了所有軒轅的密探……陪葬……“

日出之地湯谷

“你說蒼葉就是倉頡?”西陵公子坐在扶桑樹上,聽著不停給自己灌酒的少昊斷斷續續的講述,皺眉問道。

“蒼葉就是倉頡……是小夭放在心裏藏了二百多年的人!小夭親手殺了他……青陽……你知道我是什麽滋味嗎……”

西陵青陽仰首猛灌了一口酒,不說話。

“小夭初回高辛的時候,我親手給她釀了一壇桃花釀……我對她說……對她說……”

“這壇酒呀,現在可不能碰,等你什麽時候遇見心上人了,爹爹再把它啟出來,風風光光送你出嫁。”

“切,什麽人能讓我動心啊,我只知道,天下少女都想嫁的人是我的爹爹,有這樣的榜樣,得是多優秀的人才能入了我的眼啊……”

“鬼丫頭!感情來了,誰都不重要……爹爹只願你……安樂一生……”

“那天我看著她把蒼葉葬在後山,我把那壇桃花釀挖了出來,我看著她連眼淚都流不出來,輕笑著對著蒼葉的墓穴說與君共飲合巹酒……我看著她用心頭精血給蒼葉立碑……先夫蒼葉之墓,未亡人高辛玖瑤泣立……”他把酒壇子摔在地上,狠狠地打向扶桑樹的樹幹,“青陽!你知道我是什麽心情嗎?我從來沒那麽恨過自己!”

“當年我娘跑到承恩殿跪求你出兵,不惜斷指明志,你最終也沒有答應,而是傳信給了蚩尤,永遠推開了我娘,並且間接導致四舅舅戰死,四舅母自盡,軒轅神族將士死傷無數,就為這個,我娘恨了你那麽久,而你可曾後悔過?”沈穩的聲音自虛空浮起,少昊和青陽均是一怔,他們兩個是半醉了靈力不穩不假,可是也絕不至於高辛玖瑤出現了他們兩個都感覺不到。

原來這個孩子,竟是壓抑住滿腔悲痛跑去拼命練功了嗎?

“我就知道,你們兩個在這。”白色銀紋繡鳳靴輕輕點在扶桑樹的枝幹上,白色大氅隨風而舞,一頭白發梳得整整齊齊,垂在腰間,蒼白的面龐更襯的額間桃花胎記鮮紅如血……少昊清晰地記得,那天,小夭額間的胎記被蒼葉的血染紅,從那以後,那原本並不明顯的胎記竟是紅得宛若天成……時至今日,他再看見小夭那頭白發,還有那個紅得近乎妖冶的胎記,仍覺得刺目刺心……

青陽抓起一壇酒拋給高辛玖瑤,眼中翻滾著的說不清的冷意映在女子的眼底,竟是再也不會被撒嬌似的回瞪或者躲開,終於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散入了湯谷輕柔的微風中。

“爹爹,”高辛玖瑤擡手接住飛來的酒壇,順勢攏了一把頭發,“你還沒回答我,你後悔過嗎?”

眼底的醉意被驅散,清醒氤氳開來,帝王之勢以他為中心,震得扶桑樹幹從中心向四周擴散出一層又一層火紅的熱浪。

而在這威懾之內,西陵青陽依舊在喝酒,高辛玖瑤依舊眉目含笑。

“從未後悔。”高辛少昊站了起來,與女兒靜靜對視著,“從未後悔。”他又重覆了一遍。

“就算知曉當日結局,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是會這麽決定,即使娘會恨你,即使你會愧對舅舅……可是你還是不會後悔。”

“對。”

“所以我也不會後悔殺了蒼葉。”她走過去拉起少昊的手,又把青陽拽了起來:“舅舅,如果你還是軒轅青陽,你會把感情,放在第幾位?”

“家國為重,權力為重,百姓為重,私情為輕。”

“對,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你們兩個身上,你們甚至會比我做得更狠,你們這樣心疼自責,不過是因為我是個女孩子,是個你們希望能被你們護在手心裏的女孩子……可是二位,”她眼中眨出了嬌蠻和狡黠:“不要瞧不起女人。”

兩人均是啞然,青陽伸手推了她的額頭一下,還沒等她躲開就反手揉了上去:“誰敢瞧不起你!”

高辛玖瑤摸了摸自己亂糟糟的頭發,也不惱,她同時執起少昊青陽兩個人的手:“爹爹給我講過許多故事,我緬懷過玉殞香消的奶奶,憐憫不屑過多疑卻重情的爺爺,痛恨過給爹爹下毒的嬤嬤還有俊後,還有我那一大堆叔叔……可我曾經最想見的,是一個少年。”她清亮的目光直直射入青陽眼底,晃得他有些發暈。

“爹爹說,那個少年笑得比陽光都燦爛,賴皮的總用一壺劣酒就讓他幫忙補劍,可是那個少年會在他最難過的時候陪他喝酒聽他彈琴,會在他有難的時候出手相助,會和他心意相通……舅舅,你還記得那個少年麽?”

她把兩人的手交疊到一起:“你們兩個……有多久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聯手了?”

少昊和青陽的目光隔空相撞,回憶自相逢一笑起,卻再也沒有終止……

青陽首先豎起了手臂,手掌半握:“生死相酬!”

少昊隱去眼角的淚光,反手一合:“肝膽相照!”

兩只酒壇越過交握的兩只手對碰,酒液溢出,響聲清脆。

“大荒有難,二位,出發吧,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北青陽,南少昊。”

兩人就這麽彼此看著,看到最後全都笑了出來,那是高辛玖瑤從未見過的,像孩子一樣的笑……

“走,”青陽攬過少昊的肩,一揚下巴,臉上帶著比陽光還燦爛的笑,豪氣頓生:“去宰那只烏龜!省得你女兒又來我耳邊嘮叨!”

“好!去宰那只烏龜!還有,你不許說我女兒!”

“哈哈哈哈!”

高辛玖瑤目送兩個人的身影逐漸消失,突然聽到青陽遠遠喊了一句:“小夭!謝了!”,她抿了唇,慢慢坐在了扶桑樹上,仔仔細細的梳理頭發。

爹爹,舅舅,這不只是我一個人的心願……還有一個人,他知道的東西很多很多……這也是……他的心願……

蒼葉,造化鐘靈毓秀,自然鬼斧神工,宮闕繁華,夕陽晚照,有太多的東西我們還來不及去看,不過……總會有機會的……

她仰起頭,腮邊有水滴搖曳而落。

就在百姓哀哀祈禱,大荒謠言滿天的時候,肆虐的洪水在神族以蘆灰的阻塞下銷聲匿跡,烈火被高辛玖瑤和軒轅顓頊聯手以水土二靈鎮壓,黑龍不知何時不見了蹤跡,讓百姓聞風喪膽的猛禽被兩國將士合力斬殺,但同時猛禽猛獸的反擊也讓兩國人族甚至是神族的士兵損失不小。

高辛玖瑤開壇祭天,豎起白幡為所有犧牲的將士招魂,並指天為誓,定將平四海,安百姓。

大荒的百姓卻第一次沒有把目光放在那個奇女子的身上。

因為他們發現,傾斜的大地不再移動,自此河川全部自西向東流。同時,西方塌陷裂開的天空也不知何時被補上,無人知曉,這是誰的功績,只有人隱隱猜測,此時與重出華胥國的女媧大帝的有關。

未久,高辛俊帝與軒轅黃帝同時下詔,舉國舉哀。

兩位帝王更是鮮有的達成一致,合兩國之力,塑一尊雕像,匯大荒靈力至高者,將其立於不周之巔。

那塑像,人首蛇身,分明是女媧真容。

高辛

“你說什麽?”高辛玖瑤不可置信的趴在榻上,一臉驚訝的看著少昊:“黃帝下詔封賞女媧?”少昊一抖衣袍輕松坐在她旁邊,接過侍女奉上的茶抿了一口,然後點點頭。

“他又在幹什麽?女媧大帝用得著他去封誥?”輕蔑冷笑:“真是笑話!”

“西陵跑到歸墟去靜心了。”少昊滿臉無奈,無奈之下卻是絲絲冷芒:“本想黃帝一代霸主,不會落入輕驕自滿的必然,現在看來,是我高看他了。”他眼風一掃,自他進來就跪在一旁的侍女們全部叩了個頭,退了出去。

高辛玖瑤換了個姿勢,頭枕上少昊的腿:“我是真不能理解我那‘外公’在想什麽。”少昊撫上她的頭頂,用手指梳著她的發,看雪白的發絲從指尖滑過:“兩個選擇,第一,他是真的糊塗了,第二,他是在用自己為顓頊鋪路。我比較偏向於後者,青陽雖然沒說,但也是這麽想的。”

“他有那麽好心?”高辛玖瑤口氣裏全是不屑。

“你呀,還是嫩了點兒。”少昊輕笑著點點她的鼻子:“黃帝再怎麽絕情寡義,終究是血肉之軀,會痛會傷心,當年雲澤和昌意的死,還有嫘祖,讓他對朝雲峰一脈心懷愧疚,你娘化身旱魃他雖然面上不動聲色可是他心裏能好受嗎,還有青陽的離開,青陽的離開更是成了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想把一切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孫子的老人。”

高辛玖瑤翻過身子,雙手托腮,兩只腳翹起來,“你怎麽把他的心思看得那麽通透?”

少昊揉揉她的腦袋:“因為我差一點就成了第二個他。”

如果沒有你。這是他藏在心裏沒說出來的話。

不過他不說不代表高辛玖瑤猜不到,她把下巴放在少昊的腿上:“我曾經想著,娘怎麽就心裏沒有你,你們明明那麽般配,可是直到我接掌五神軍的時候,我才明白,你們不適合。你不適合她,她也不適合你。”

“哦?”少昊笑的含而不露:“那你覺得我和你娘都適合什麽樣的人?”

“我娘太單純,太天真,她被外婆和舅舅們保護的太好了,所以即使身為一國王姬,她也很難體諒你為國家社稷百姓做出的犧牲,她要的是一份純粹的感情,不含雜質,可在王族,這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理解你,甚至恨你……相比之下,雲桑……還有我,我們就清醒得多。”

少昊呼吸一窒,聽她繼續說道:

“而你,因為從小的一系列變故,你想要的,是一個能和你一起站在最高處俯瞰江山的王後,而不是相濡以沫的妻子,或者是說,你想要一個妻子,而她的利益,必須與你完全一致,這樣你才能放心的把後背交給她。”

少昊撫著她的頭發,笑而不語。

“天下的少女啊,可不能嫁給你,要不然,芳心非得碎了一地。”

少昊的手忽然一頓,一掌拍在她後腦上:“說什麽呢!”

“哎,你說我娘會不會後悔啊,後悔她沒選擇你?”高辛玖瑤爬起來,跪坐在少昊的腿旁邊,雙手交疊搭在少昊的肩膀上,下巴墊上去,歪著腦袋問。

少昊反手摟過她:“都無所謂了,你說得對,對於高辛社稷,對於百姓,我問心無愧就夠了。”他看向女兒的眼睛:“因為我是王。”

高辛玖瑤眉眼彎彎:“因為你是王。”

少昊再要說什麽,就看見窗外撲棱棱飛進來一只烏鴉,他皺了皺眉頭,伸手取下烏鴉足上綁著的竹簡,看完之後合上手掌發力,將其震成粉末:“顓頊邀你去朝雲峰一敘。”

正趴在他肩膀上閉目養神的高辛玖瑤猛地睜開眼睛,坐直身子:“就這些?”

少昊點點頭。

“你找個時間,讓舅舅把我娘送回赤水桃林,然後打發他和茱萸去游歷大荒吧。”

少昊默默不語,心卻漸漸沈了下去:“該來的終於來了。”

“這都平靜了快五百年了,已經很不容易了。只是災禍剛退,民生勞頓,萬物雕敝,百廢待興,我真不願意看到這個時候再起戰火。”

“顓頊不是不體恤百姓的君主,我估計他也只是想試探你一下。”

“這有什麽可試探的?白癡都看得出來了,要不是共工怒撞不周山,早就打起來了,我差點被軒轅弄死,你看看我手下那一群人,哪個是省油的燈?哦對了,你預計戰爭真正打響要多久?”

“三十年,三十年後,軒轅不提,我也要出兵,你去吧,我一會兒傳召暮堏他們,高辛備戰。”他頓了一下:“我不會饒過炎焱。”

高辛玖瑤站在地上,雙手抱拳頭一頓行了軍禮:“兒臣領旨!”

說完,她轉身出去,離老遠就聽見召喚逍遙的長嘯,少昊握緊了拳,目光一片森然:

“不止是炎焱,所有傷過你的人,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軒轅丘朝雲峰

身著軒轅儲君服色的男子跪在一片墳冢之間,鮮花爛漫,卻更映襯的男子形單影只,一片淒涼。翺翔九天的大鵬鳥落地帶起一陣狂風,風散去,一個身穿白色高辛王族宮裝服飾的女子俏生生的立在不動聲色仿若根本沒受到一絲影響的男子身後。

墳塋前,擺著兩只小小的酒壇。

過了一會兒,女子雙膝一彎,跪在男子身邊,恭恭敬敬的叩了三個頭。

一時靜謐無言。

“我登基後,會遵從奶奶遺命,把她移葬到青龍之首。”半晌,男子——軒轅顓頊淡淡開了口。

女子——高辛玖瑤卻並未答話。

軒轅顓頊不知從何處取出一朵紅色的若木花,擺放在昌意和昌仆的合葬墓之前,似是自語:“爹,娘,這朵若木花,永遠都用不到了,我喜歡的女孩子,心裏已經有了別人……而且,以現在的形勢來看,也決不允許我娶到那個女孩子了……這世上,能有幾個人能像你們一樣幸運呢?”

高辛玖瑤心中一動,心中有什麽想法漸漸成型。

“表哥……”

“你好久都沒叫過我顓頊哥哥了。”

高辛玖瑤垂下了頭顱,盯著那朵若木花:“今時不同往日了。”

“是啊,今時不同往日了,小時和你打架,總是打不過你,不過現在不會了。”軒轅顓頊側頭看向高辛玖瑤,“說實話,直到你回來參加你的婚禮,我也絕沒想到,我和你……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他笑了一下:“身上的傷好點了嗎?”

“全都好了。”

“也是,”他似乎在感慨,“少昊和大伯兩個人,大荒最強的兩個人,肯定能治好你……”他看著那一頭白發,只覺得無比的刺眼:“蒼葉的事情,我之前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嗯。”高辛玖瑤隨口應了一聲,也沒有把事實告訴他的打算。

“你說奶奶會不會很自豪,”軒轅顓頊突然笑了出來,“當年她無比疼寵的兩個孩子,如今……一個是軒轅的儲君,一個是高辛的儲君。”

“會的,外婆一定會很自豪,但她不會開心。”

軒轅顓頊突然笑了,笑得很開心很開心:“來喝酒吧。”他把一只酒壇遞給高辛玖瑤,女子卻遲遲沒接。

他仍然伸著手,目光中有笑意,有嘲諷,有冷漠,也有……不易察覺的心痛。

高辛玖瑤死盯著幾座墳冢,緩緩伸出了手,接過了酒壇,啟開了封泥。

“軒轅顓頊。”

“高辛玖瑤。”

兩人說完,同時仰頭,將酒一飲而盡,然後把酒壇摔碎,面對先人,再次叩首。

高辛玖瑤站了起來,走向等在一旁的逍遙,背後傳來軒轅顓頊含笑的道別:

“戰場上見!”

她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徑直接著走,嘴裏卻說了同樣的話:

“戰場上見!”

說完,她跳上逍遙的脊背,毫不留情升空而去。

“哈哈哈哈!”軒轅顓頊捶地而笑,“哈哈哈哈!”他擡頭看天,仿佛在找尋著高辛玖瑤的身影,“哈哈哈哈……”

直到他笑的失去了渾身的力氣,癱軟在墳塋前,張口吐出鮮血,染上了本就是紅色的若木花,他伸手,把陪伴了他五百多年的花朵掐碎,兀自低聲笑著。

“再也用不到了……”

他有一個正妃,還有八個側妃,他還有無數個侍妾……

可是這朵若木花,一生只能送一次,他卻沒有人可送了……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輕輕念著那個刁蠻霸道的小丫頭最喜歡唱的歌謠,來自高辛的歌謠,低沈顫抖的聲音和五百多年前清脆動聽的聲音相遇交織,再分離陌路……

三月裏桃花隨流水,

六月裏淚濕千裏雲,

九月裏蓮落蓮心誠,

十二月思君不見君……

“思君不見君……”他靠在寢殿門口的柱子上,慢慢坐下,修養良好的他不顧形象兩腿張開,一遍遍念著那首歌謠,任憑狂風起,吹得滿園鮮花,落了他滿身……

三月裏桃花隨流水,

六月裏淚濕千裏雲,

九月裏蓮落蓮心誠,

十二月思君不見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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